(一)
星期六一早X告訴我這個壞消息:大丟走了。人走了,總是令人難過不捨的事,何況這是就我所知班上第一個離開人世的朋友。
大丟,這好像是L給起的綽號,不知典故,卻很俏皮。學校畢業後咸少聯絡的她,就連同她的本名——張淑真一起不見了。而不見了,就是丟了,我們丟了她,她也丟了我們。
可我還隱約記得她中學時代短髮下的國字臉、單眼皮和薄薄的嘴唇、細腰款擺走路輕輕的樣子、略帶嬌腆的講話聲、還有她清秀的字跡。大學時代,她在逢甲念經濟,她的另一半,好像也是她逢甲的同班同學,我們校際經濟杯籃球賽時,我在東海見過一次她和她的“緣投阿桑“,除此之外我們對她所知甚少,她何時結的婚,何時搬到南部,有幾個孩子,這些年忙什麽,工作生活喜怒哀樂,一概不知。
還是C有心,幾年前找著她,還邀她到台北聚會,我看過照片,她好像變得臃腫,化妝的臉上肌膚緊實,紅光滿面不見皺紋,但是感覺就是不很健康,不知道她患了什麽病?憂鬱症?高血壓?心肌梗塞?都只能憑藉一時的感覺從有限的消息裏瞎猜,而且沒有答案。
無論如何這次張淑真是真的大丟了。
我找出高中畢業紀念冊,把當年的大丟 scan 下來,寄給你們。也請盡可能寄給你所知道的其他同學,以便朋友們以自己的方式悼念她。五月八日她的告別式在哪兒舉行?你會去參加嗎?不要勉強,不論你參加與否,麻煩你以曉明第四屆高三甲班名義訂一副花籃送去,代表我們對她的追悼,順便也憑吊一下那些個被我們丟掉的在一起長大的日子。
生是向死的存在,生時汲汲,死後寂寂,人們畏懼的死,或非死的本身,而是“死後必須丟盡生前的一切”這件事。所以生時,是要對死有所準備的,尤其過了知命之年,無論是誰,不管過去爬山爬到多高、用了多大力氣、多大辛苦,都要想想下山這回事了。誠如我們的平民文學家筱菁所言:剩下的小半輩子,我要學習如何面對死亡。這是一句多麽有力的話!顯然她對死亡有所準備了,甚至也鼓動著一股同生一般的熱情,準備去學習,以便讓死亡更容易面對些。誠然,任何學習都要有熱情,也包括面對死亡。有生之年,誰都不該丟的,不也正是這等生死以之的熱情?
P.S. 因爲大丟的離去,忽然想到林徽音有一首詩:別丟掉,其中殷殷叮囑別丟掉的,也就是“保真”的熱情。抄錄於下:
別丟掉
這一把過往的熱情,
現在流水似的,
輕輕
在幽冷的山泉底,
在黑夜,在松林,
嘆息似的渺茫,
你仍要保存著那真!
一樣是月明,
一樣是隔山燈火,
滿天的星,只使人不見,
夢似的掛起,
你問黑夜要回
那一句話---你仍得相信
山谷中留著
有那回音!
2009/05/08 02:05:33
(二)
五月來臨之前,我們失去一個叫大丟的朋友。人走了,總是令人難過和不捨,何況這是高中班上離我們而去的第一人。
驟然她去,生者何悲!沒有人知道這位說起話來帶點兒嬌婖的女子,爲何就這樣慨然地丟了整個世界?孤身一人冥茫中又究竟去了哪兒?
哀思悲問抒發不盡,夥伴們只能嘗試著將我們之間曾經存在的往日情懷一一記起,好爲她擎起人間的陽光,照亮永恒路上的無邊黑暗,也希望她憑藉那如慧劍般大氣魄的綽號,把做人的一切牽掛及束縛丟盡,去到一個她一直嚮往的地方安住。
儘管所有哀悼對要再喚回大丟都是徒勞,也都無法逾越死亡寄達那我們還到不了的地方,但人生百年幾多時,大去之前,願我們彼此扶持,誰也別丟掉生時的熱情,並在回憶的泥土裏,堅定地植下對永生的希望。
2009/05/09 03:50:35